在东京郊区一条公路上,天天午夜,有一班最末的巴士开往市区。
驾车司机名叫长谷,是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。
因为他每晚在这条路上行驶,而且搭客也未几,所以有良多面貌他简直是熟习的。
这些日子,他发现有一个奇怪的搭客,是个瘦怯怯的少女,样貌很清秀,她每晚十二时左右,都在新川上车, 登车后便坐在最后一个角落,一言不发。然后在东京市区一家制衣厂门前下车。
头一晚,长谷不大留心,但多见几回,他不觉起了强烈的好奇心。由于这女孩子很惹他的好感。像她这样的一 个独身�女,每晚深夜出来举动,叫他担忧。
接连二、三个月过去了,那女子的确是风雨不改,必定搭这班车,必定在那地域下车,而她脸上那默默的表情 ,也毫无转变。
礼拜六是长谷的假期,他决定要应用这一晚来探听一下她的机密。
这天,由他的共事松下驾车,长谷也故意在那班最末的一次巴士上,以搭客的身份,坐在后排的 角落里。
果然到了新川站。那女子又上车了。
她一直走到后排的位子去,见角落里已坐了一个人,她便坐到别一角的地位上。
长谷悄悄打量她一眼,她恰巧也转过脸来对长谷注目,二人的日光不期然碰个正著,她匆忙垂下 头。
长谷发现她脸孔非但秀气,而且俏丽。可是她的眼神有种冷淡,给人一种不和谐的感到。
当巴士驶到市区的时候,女郎照例在一家制衣工厂前下车,长谷也跟著下去。
女郎缓缓而行,偶然回过火来望长谷一眼,立场似乎有点惶恐。
长谷不敢跟得她太紧,保持著约四五十尺的距离,见她走到那制衣工厂的一道横门前,取出一条钥匙启门,闪 身而入。
长谷的好奇心越发强烈了,这女郎果然是到这工厂去的,她进去里面做什么呢?工厂大厦窗户黝黑,完全没有 开灯,证实工厂内没有人工作。
长谷跟踪到那横门前,认为那门户一定从新锁上,但用手一堆,出乎意外,应手而开,那门却是 虚掩的。
长谷鼓起勇气,悄悄走进去。入门处是一个小广场,停放了几辆汽车,穿过小广场,是工厂大厦的正门。那大 门原来一定是锁上的,但这时也虚掩著,显然那女子已是从这里进去了。
长谷略一犹豫,暗想这女子三更半夜到此,多数是与别人幽会,我不该闯进去,打搅别人的雅兴 。
然而,他转念一想,那女子毫不像是半夜出来与人偷情那一类人。这一点,他虽然只望过她的正面一次,却有 充足的信念。
彷佛有什么鼓动著他,使他的脚步很天然的又踏了进去。
走廊上有灯光,也许是那女子刚才开亮的。长谷跟著有灯光的地方走,不久便见到一道扶梯。扶梯上也亮了灯 ,他拾级而上。在二楼,见到「总经理室」的门微微打开,里面也有灯光射出来。
现在事情很明白了。长谷想,本来这女子所要见的是这里的总经理。但总经理假如与人幽会,何必要抉择工厂 ,他为什么不到酒店、公寓和别墅去?什么地方都比这里要好。
他向门缝上偷偷一望进去,果然见到那女子,但她不苟言笑地坐在大写字桌上翻看文件,旁边并无他人。「这 倒奇了。」长谷又想:「她老远的跑来这里,只是为著看文件?」
长谷在想:也许这女郎在等候什么人,那人还没有来,所以她在翻阅文件,消磨时间。
他在门外耐烦地窥看著,足足约半个钟头,那女郎翻阅文件如故。非但翻阅,而且用笔批写,十分繁忙,她那 里是在等什么人,几乎是在办公。
这情景有点匪夷所思,一个女郎三更半夜于老远的郊区赶来,为一家工厂做事。她为什么白天不来?为什么在 有人工作的时候不来?
长谷索性坐在地上,耐心肠看个究竟,他仔细端详那女郎,只觉她样貌越看越美。现在,他逐渐明白自己为什 么要在夜里跟踪她,原来他暗地里已爱上她了。
女郎在室内凝神工作,时间一刻一刻过去,她的姿态没有变,也丝绝不露倦意。长谷不禁暗暗佩服,难得她那 样用功,又有那样的胆子,敢一个人在一间漆黑的大工厂中工作。
将近天明,她才掩卷站起,筹备离去,长谷立刻赶在她之前走下扶梯,步出工厂门外等候著,果然不久,女郎 也出来了,胆大妄为地把横门锁上,才走到巴士站去候车。
长谷晓得巴士要六时正才到,还有一些时光,他成心绕了一个圈子,从街道的另一端走过来,来到巴士站,似 乎与那女郎无意间遇到似的,堆著笑容道:「早,真巧咱们又赶上了。」
满以为可以得到一个羞涩怯的微笑的答覆,那知女郎的脸庞稍为抬了一下,便别了过去。彷佛对他的话不听不 闻。
长谷讨了一个没趣,自言自语道:「唉,好寂寞的早晨啊!」
那女郎仍然若无所闻,只注视远处的逐渐露出曙光的天涯。
不一会,巴士已开到,女郎踏足登车,长谷也跟著她……两人同样坐在最后一排位子上。
到了新川,长谷自己先下车,期待那女郎下来。那女郎下车,无比诧异地望了他一眼,但也只是一霎时而已, 接著她的面孔便恢复冷漠而无表情,直向村中走去。
长谷跟著那女郎。要知道她的毕竟,他今天是不达目的势不罢休,村中人都还没起床,只见女郎走入一间小屋 子中。
长谷端详这个小村落,只有七八十户人家,
sunglasswholesalers,是以务农为业,独一可以供过路人休憩、饮食的处所,就是一间小酒馆,这间小酒馆凑巧在那女郎进去的房子对 面。
长谷在酒馆门口席地而坐,等候它开门。一方面凝视著对面那屋子,看那女郎还会不会再出来。
大约一个多钟头后,那酒馆探出一个人头,是个小胖子。一见长谷的面,笑嘻嘻地道:「早啊! 」
「早,你是酒馆的老板?」长谷问。
「不敢当,我只是这里的小伙记,酒馆是老板娘的。」
「原来你是她的得力助手。」长谷笑说。
「那里,那里。」小伙子给捧得由由然的:「你这位客人是那里来的,我瞧你不是本村人。」
「不错,我是来找一位朋友,就是对门那位小姐。怕她还没起床,所以在这里等一等。」
「你是说小代子?」
「小代子?嗯,就是她。」长谷第一次听到女郎的姓名。
「真奇怪,从来没据说她有个朋友。」
「什么意思?」长谷问。
「呃,对不起,」小胖子以为对方赌气了:「这里人人都知道,小代子小姐生了病,没有人和她 交朋友的。」
「生病?」长谷心里一惊。
「是的。她的病很奇怪,经常一个人自言自语,无故哭笑,别的人都不敢濒临她,连她父母也不 理她。」
「你说的不是她吧?我今天早晨刚和她一同乘车归来。」
「乘车?那人笑话了,小代子有七八年没出过村庄啦。」
胖子越说,长谷心里越不安:「也许这是小代子的姐姐或妹妹吧?我明明和她一同归来的。」
「对门那家就只有她一个女孩,她没有姐妹,错不了。」
长谷又道:「大概十七八岁,长得纤纤瘦瘦的?」
「不错,一点也不错。」胖子说。
「她长得很漂亮,是小是?」
「美?」胖子笑道:「我还没听别人这样说过她。她满面病容,两眼无神,真实 未审说不上难看。」
长谷还想问些什么,胖子忽指著对门道:「瞧,小代子的爸爸出来了,你去问他吧。」
长谷见一个身材瘦长、年约五十岁的农民从小代子屋中走出来,正在伸著勤腰。
胖子早向他打招呼道:「真木先生。你女儿有个朋友来了。」
真木把视线望过来,长谷忙起身向他行了一礼。
他从头到脚对长谷打量著,然后道:「你不是开玩笑吧?」
「不,」长谷惊慌地:「我是昨晚上跟令千金认识的。」
「胡言乱语,我的女儿整晚都在家中,什么时候出去过?」
「这……这……我明明与她同车归来的。」
「还要强辩,我瞧你是个恶棍,快给我滚蛋!」
他们吵闹的声音,把真木的老婆也引出来了。「什么事吵得这么厉害?」
「这小子硬说是小代子的朋友,你说可恶不可恶?」
真木太太望了长谷一眼,却叫丈夫附耳过去道:「我瞧这小伙子不像坏人,小代子从来没有朋友,就让他们交 交朋友,有什么关系?」
真木仿佛对老婆一贯我行我素,把头一侧道:「好吧,这是你说的。我不负义务。」
真木太太向长谷堆下笑容:「先生,请进来屋里坐吧。」
「是。」长谷如释重负,追随真木太太走进他们的屋内。
「小代子,快出来,有个友人来看你啦。」
长谷随著她的视线望过去,右边一个房门内悉索有声,不一会,有个人影走出来,把长谷吓了一 跳。
从房中出来的是一个面露病容、双目凝滞、头发蓬松、衣衫不整的女孩子。她坐在长谷的对面,
Gucci accessories,两眼直直的望著他。
「小代子,这人说是你的朋友,你意识他吗?」真木太太问。
「嘻嘻,」小代子突然笑了一声,用手指著长谷说:「你的脸孔真有趣。」
真木太太皱了皱眉,道:「唉,这孩子就是这样,疯疯癫癫的。」
长谷切实不敢信任,这人就是昨夜所见的姑娘,但细细识别一下,她的眉目和轮廓依稀认得,不过因为此刻不 事梳洗,脸上增添了病容,而且两眼没有光采罢了。
「小代子小姐,你好。」他向她打个召唤。
「『小代子』,嘻嘻,这名字好熟。」
「小代子就是你呀。」真木太太叹口气。转脸对长谷道:「这孩子自十岁起得了一场病后,就变成这个样子。 我不明白,你为什么会说认识她?」
「令千金每晚外出,岂非你都不知道?」
「出去?绝对不会的,她每天都躲在房里,最多有时去邻近的小溪畔逛逛,对著溪水喃喃自语,哭哭笑笑,晚 上更相对不会出去,因为我们把她的房门锁上,怕她出去会产生意外。」
「这太奇异了,兴许我真的认错了人。」长谷连本人也猜忌起来:「请谅解,我要告辞了。」
「没有关联,」真木太太揩著含泪的眼睛道:「我的女儿今生恐怕永远没有病好的日子了。」
这天,长谷回到家中,越想越觉奇怪。她明明见到那女郎是走进小代子家中的,那旁边虽还有几间屋子,但都 有间隔,不会看错,再说从轮廓看来,小代子颇有点像夜间所见的那女郎,难道这真的是她,不过白天故意扮成疯 疯癫癫,愚弄她的父母?
无论如何,他晚上还要弄个明确。
这晚他又驾著巴士,经过新川。
在巴士上远远已望见,一个修长的影子站在车站上等待。
当巴士停下来的时候,小代子姗姗上车。她现在的样子和长谷早上所见的判若两人:一头秀发,梳得整整洁齐 的,神色白皙,两眼妩媚而带著愁闷,一张玲珑的嘴唇引人爱怜。长谷冲口而出,叫道:「小代子小 姐。」
小代子却似听也没聪见,始终向车厢后排的位子走去。
长谷十分绝望,但他并不灰心,这晚他放工后,却不回家,在车厂闭目养神,到清晨五时左右,他雇了一辆街 车,驶到邢制衣厂门口,等候小代子出来。
将近六时,小代子果然又从厂里出来了,她背回身把门锁上。
「小代子小姐。」长谷在背地叫著。
小代子彷佛吓了一跳,转过身来,一见是长谷,她的脸上又恢复了冷漠和金石为开的表情。
「小代子小姐,你为什么不睬我?」
小代子缄默了一会,才启齿说:「我不是小代子。」
「哦,」长谷十分惊奇:「你明明是……」
「我叫柔子。是制衣厂总经理的女儿。」
「呃……失敬,失敬。」长谷一鞠躬道:「我误解了。」
因为这种意外的发展,使长谷一时僵在那里,眼看著柔子走向巴士站,未几,登车而去,他也没 有再作跟踪。
但当他脑筋稍告清醒的时候,不觉又生出怀疑,假使她真是总经理的女儿,为什么要在半夜才回 来工作?
长谷没有分开那制衣厂,他在门外一直等候著,大约八时左右,陆绩有工人上班。那些工人在四周小食店吃早 点,长谷便故意走上去,找一个健谈的对象搭讪。
「制衣厂近来成绩好吗?」
「很不错。这里面有样神秘事情。」
「哦!」长谷的兴趣立即给挑起了。
「这件神秘的事情,说来是这样的,我们的老板……大野一雄先生……生平最喜欢饮酒,对工厂的事情爱理不 理,今年初更与一个女人同居,到处旅行,寻花问柳,半个月难得回来工厂一次。我们的生意几乎给对手『天鹅牌 』恤衫完全抢去了。但说也奇怪,最近公司里的事情却语无伦次,我们又定下许多巧妙的计谋,把天鹅牌战胜,现 在业务欣欣向荣,我们大家工作的劲头又生出来了。」
「这并没有什么神秘的地方。」长谷说。
「神秘的地方是,我们白天素来未见过老板,却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办公的。」那工人说。
「这……」长谷开端有点明了那奇妙之所在。
「我们真怀疑,老板是夜晚回来工作的,因为据写字间的职员说,每天凌晨,一切指令已经在总经理室写好, 他们只有照著去做便行了,而且每一次都十分胜利。他们很信服老板的精明决议,现在才知道,老板名义上玩世不 恭,其实他胸有成竹,对怎样敷衍对手,已有锦囊妙计。」工人说来眉开眼笑,脸有得色。
日本人是这样,他们在任何公司做事,都把公司的事情当成自己的家一样关心。
「你们知不知道老板有个女儿?」长谷问。
「没听过。不大清晰老板的家事。」
「这就是了,」长谷暗暗拍板。
他向这个工人告辞,心里在想,要明了这件事的内情,必定要找到大野一雄自己。
从这天起,他每天打电话寻找大野一雄,打到他公司去和打到他家里去。起初无奈与他接触,但皇天不负苦心 人,终于有一天,让他在工厂里找到大野一雄。在电话上,长谷对他说,他有主要的新闻告诉他。
「这件重要的事情,是对于令千金的。」
对方好像感到一阵震撼:「我的女儿?……我并没有女儿。」
「没有女儿?」长谷十分扫兴:「她说她名叫柔子。」
「柔子?」对方更惊奇了:「你在那里见到她?」
「我见过她不止一次,有一次就在贵公司的门口。」
「有这样的事?她亲口对你说是我的女儿?」
「是的,一点也不错。」
对方顿了一顿,问道:「你是什么人?有什么要求?」
「我没有什么请求,不过想证明一件事情。」
「我很想见见你。」
「这正是我愿望听到的说话。」
「请到公司来见面。」
「是的。」
在制衣厂的总经理室内,长谷见到大野一雄,是个五十余岁,中等身体的微微发胖的商人。
「你真的见到我的女儿?」他用凌厉的眼光望著长谷。
「是的。」
「可是我的女儿已经死去三年了。」
这一句话,使长谷感到无比的震骇。
「现在你该清楚,对我说谎是没有用途的,你有什么目标?」大野一雄又追问。
「我没有目的,不过,你看看近来公司的文件和行政有什么改变吗?」
大野用凌厉的眼色望著他:「这是什么意思?」
「我是说,最近有一个女郎每晚来替你工作,莫非你不知道?」
「这恰是我起疑的地方,也是我找你来会晤的目的。难道那女郎自称是我的女儿?」
「嗯,她对你异常尊重。我想,没有一个女人会随意认人作父亲的。」
「坦率告诉你,我正为这个问题而懊恼,不知是谁替我做了许多事情,我一定要知道她是谁。」
长谷把那晚上亲眼见到小代子坐在总经理室办公的情况告知大野,大野啧啧称奇,说:「确实,我很感谢她, 有好些日子,我没有理睬工厂的事情,亏她替我作了很多部署,其余人员不知道,还以为是我的决议,所有做得十 分美满,我们的营业额从十分惨淡的成就做起,现在竟比从前全盛时代的销量还要好,但这女郎为什么要认是我的 女儿,为什么要这样帮我?」
长谷又把小代子的模样向大野形容一番。大野说:「不,这不是我的女儿,我女儿名叫柔子,她有一张苹果脸 ,一双大眼睛,长得就像她母亲。自从三年前,她和母亲一同因车祸丧生后,我至今一直心里难过,提不起做人的 兴致。」
「可是,她告诉我,她叫柔子。这是最值得疑惑的地方。」
「嗯,我要见见她。今晚上盼望你有时间能陪我在一起。」
「我可以向公司告假。」
「那太好了,今晚就让我们躲在隔壁的房中。」
这天,长谷回去好好睡了一觉,晚上十时左右,便到制衣厂来见了大野。二人躲在总经理室隔壁的贮物间,把 工厂内所有灯光熄去,装成没有人的样子。
十二时左右,二人情感匆匆缓和起来,又过了一会,
red wing irish setters,听见巴士声在门外经过,不久便闻声工厂横门有人开锁的声音。
「来了。」长谷低声说。
大野点摇头。不一会,有人打动工厂大厦的门,把走廊灯光开亮,一阵细碎的皮鞋声有节奏地走 进来。
那脚步声一直来到二楼,走进总经理室,开亮了桌灯。
长谷和大野静静从贮物室爬出来,在门角观望,一个穿著朴实衣裙的女孩子,坐在桌旁办公。可是大野绝不认 识她。
大野以眼色讯问:「是不是就是这个女孩?」长谷点点头。
大野非常困惑,终于他忽然挺身而出站在门口。
「你到底是什么人?」大野向她提问,声音微微发抖。
小代子把头抬起来,擦过一丝惊异的脸色,但她很快把头垂下,抽动著肩膀,好像在呜咽。
「为什么不谈话?」大野又问。
「爸爸……」小代子溘然冲动地叫著:「我是柔子。」
「柔子?」大野全身震动,多少乎站破不稳。一种神秘的预见早就告诉过他,这女郎必定是他的亲人。但从理 智上去剖析,却又不可能是事实。因为柔子早就逝世了,是他亲眼看著入殓的。然而面前这女郎一声亲热的召唤, 使他的理智完整瓦解,他直觉地知道,这的确是柔子。
「柔子!」他也大叫一声:「爸爸想你想得好苦。」
小代子从座位上站起来,扑到他身上,两人牢牢地拥抱著,眼泪从他的脸上流下。
在一傍观看的长谷,一面觉得惊奇一面感到茫然。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……逐渐从门角现身出 来。
小代子一眼瞥见他,不觉娇嗔道:「又是你!」
「是的,多亏他告诉我,能力使我们父女重逢。」大野说。
小代子脸上吐露哀伤的神情:「不,我们的见面不会长的。」她顿了一顿:「爸爸,为什么你对我的形状一点 也不感到惊异?」
「不要紧,」大野仍带著含混的泪眼道:「虽然你的形状不像过去的你,但在你叫我一声之后,我就知道你绝 对是我的柔子,不会错的。」
「这个身躯本是别人的。」小代子幽幽地说:「我只是一个灵魂,这身躯的主人名叫小代子,是个白痴,我在 晚上借用她的身躯,凌晨又还给她。不外,我不能永远这样做,早晚我要回到阴间去。」
「不,柔子,我决不能让你走。我每天都想著你和妈妈。」
「不可能的。以前我是因记挂著你,一股强烈的心神要帮你做事,所以可能使灵魂凝集和行为。但一见著你, 我的心就涣散了,我想我以后再也不能出来了。」
小代子又道:「爸爸,你不要为了缅怀妈妈和我,终日酗酒,不理工厂的业务。我和妈妈有自己的天地,我们 过得很好,你大可以释怀。」
「告诉我,妈妈现在怎样了?」大野心急地问。
「她……她还和以前一样。」小代子顿了一顿,眼神逐渐散漫,叹口吻道:「我就要不行了,爸爸,你自己珍 重。」
「你说『不行』是什么意思?」
「我……就要脱离这个躯壳,以后也不能再来了。然而我很开心,这些日子,我总算替爸爸做了 一些事件。」
「柔子,柔子……」大野大声呼叫著,眼泪又成串地流下来。小代子闭上眼睛,身材逐步脆弱,挨在大野怀中 。
「小代子小姐……不,柔子小姐,你认为怎样了?」长谷见情形有点错误。
小代子的眼睛缓缓睁开来,对长谷一笑这:「对了,我还能够做一件好事,你很爱好小代子(我这个躯壳)是 不是?」
长谷不好心思地热门头。
「小代子是个白痴,但我可以辅助她买通脑中的几条神经,以后她就会恢复苏醒,虽然智力不迭别人,但总算 是畸形的了。你可以去向她家求婚。」小代子说到最后,虽然有气无力,但仍不忘打趣一句说:「但你怎么谢我? 」
「我……我……」长谷结结巴巴的:「实在我喜欢的是你。」
「谢谢,」小代子道:「这是我听到的一句十离开心的话,固然我生前不恋爱过,但当初也算有一个爱人了。 当前我会祝愿你们,你见到小代子,就像见到我一样……」
「柔子,」大野打断她的话:「别尽说丧气的说话,告诉我,怎样才干再见到你和妈妈?」
「不可能了……爸爸,我在你怀中很高兴,我要去了。」小代子说完,闭上双目,她的神态完全 静止下来。
大野大声叫嚷,但小代子始终不应他,大约五分钟过后,小代子的眼睛才再度张开来,脸上充斥怀疑和害羞的 表情,挣扎道:「你是什么人,为什么抱紧我?」
「柔子,你怎么啦?」大野问。
「谁是柔子?」小代子把大野推开,困惑隧道:「我叫小代子,这是什么地方?我为什么会在这 里?」
「柔子真的去了……柔子真的去了……」大野颓然地坐倒在沙发上。
「小代子小姐,」长谷试探地问:「你对自己在这里的事情,难道一点也不知道?」
小代子苦思了一会,茫然地摇摇头。
「我是你的朋友,」长谷说:「你可以信赖我,因为你像梦游个别来到此地,我一直暗暗跟踪你 ,维护你。」
小代子向长谷深深地望了一眼,露出一丝笑颜说:「我相信你。」
长谷满怀欣悦,他见小代子说话有条有理,一定是柔子兑现了她的诺言,把她的脑神经给打通了。便道:「让 我送你回家吧。」
「谢谢。」小代子又笑了一笑。
「慢点。」大野从深厚的凝思中醒转过来,道:「我有车子在外面,我送你们回去,我有话要和这位小姐的父 母谈一谈。」
他们三人一同离开了这宽阔安静的大工厂,方才的一幕梦幻普通的情景,分辨把持著三人的心灵,虽然彼此的 感触不同。
这时是凌晨三时,大野开动了他那辆崭新的房车,向新川开去。
长谷偷眼望望小代子,小代子也望过来,两人视线恰巧碰个正著,小代子稚气地一笑,「你为什 么望著我?」
「我……」长谷没想到小代子会这样直爽地问他,搔搔头皮道:「我想问你,晚上你睡眠之前的事情,还记不 记得?」
「通常,
red wing shoes,妈在晚上替我洗好了脸,便叫我上床,而后她锁上门……我朦朦胧胧地进入了梦乡。」
「你妈妈锁上了门,你是怎样出来的?」长谷问。
「我要是知道就好了。」小代子迷惑地说。
十余分钟后,他们到了新川。汽车的声音和打门声,把小代子的父母惊醒过来。他们翻开大门,愕异地发明小 代子和两个男人一起回来;更令他们惊讶的是小代子仪容整齐,情态秀美,与素日的她大不雷同。
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」真木太太首先发问。
「妈,」小代子亲切地挽著她的臂膀:「我不知怎的到了城中,幸好这两位先生送我回来。」
真木太太见小代子说话井然有序,他的神色更惊异了,两眼的泪水不觉流了下来。
「妈,你哭什么?我不是已回来了吗?」
「我不是难过,我是愉快。」真木太太哽咽道。
小代子把长谷和大野延进屋中就坐,在屋里,长谷把经由情形对真木夫妇陈述,听得他们张大了嘴巴,连小代 子也感到惊愕无比。
他们一起去检视小代子的房间,那房门的确还是锁上的,把锁开了,见房中一切并无异样,只是窗门大开。「 一定是从窗口爬出去的。」大野说。
「可是……请你们到窗口望一望。」真木太太道。
长谷和大野同向窗外望去,只见窗下是一个小山坡,十分峻峭。一般人着实无法爬得出去,更莫说是一个弱质 女子。「这真是不堪设想!」他们一同摇头说。
「过去的事情不要根究了。」大野对真木夫妇说:「这件事既由我女儿而起,我有个倡议。」
原来大野表现要认小代子做女儿,以慰他对柔子的悼念,真木夫妇见一个大富商要作女儿的义父,做作十分兴 奋。
长谷从此也和小代子做了朋友,半年后两人结了婚,生涯十分高兴。后来长谷在大野公司中担负一个职务,做 了大野的得力助手,两夫妇就像大野的家人一样。